为什么实体经济越来越艰难?
近期,有关下半年及未来几年的经济走势,聊了很多。
但是,似乎大家更关心的是特朗普到处搞人、是不是央妈又放水了、房子还涨不涨、股票跌成翔、人民币汇率会不会大贬值等待。
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却鲜有人关心。
只能说,一个真正的投资者,应该是冷静、高度理性的,而不应该仅仅是关心这些财经八卦。
这些讯息非常重要,我们也聊了很多。然而,对于即将到来的经济风暴,则是更加关键 ——
大部分实体经济将在不久将来,面临生存危机。
——
现在社会上有一种观点,非常搞笑。主要分两部分:
呵呵 ~ 遇到一个没文化的还好,遇到一大拨没文化的那就很可怕了。
在我们具体分析前,先摆出观点:相信这种观点的,根本不懂经济;而大肆宣扬这种观点的,不是三脚猫,就是居心叵测。
让我们首先先回到那个老问题,来温习一下,什么是财富?
经济学第一原理,萨伊定律,私有产权保护下的自由民相互交换,才会产生真正的财富。
也就是说,无论你提供什么商品、服务,只要是其他人在自愿的情况下所需要的,就是财富。因此,财富是动词,不是名词。
看懂这个,就明白,后进国家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私有产权保护程度不高。
而没有私有产权保护的高水准,当地的民众就没有购买力,因此,内需就不可能旺盛。
正是由于这个大多数人都不理解的点,直接昭示了我们一个很关键问题 ——
后进国家普遍内需是非常差的。要想把经济发展起来,只能依托出口导向,以发达国家的内需为基础,实现快速工业化。
90年代,为什么我们经济差,就因为这个。入世后到次贷危机爆发前,为什么中国经济气势长虹,也是因为这个。
而2001~2008之间,中国的所谓实体经济繁荣,其根本所在,无非是劳动力成本低廉,环境随便污染,金融系统压低储蓄利率并廉价贷款给企业,土地可以低价购入,税收可以减免。到要出口了,连人民币汇率都是低估。
归纳起来,就是低人权出口倾销下,用多次打折的方式,补贴西方发达国家,从而换取本国的工业化和高储蓄率。
换个说法,那个时候实体经济好,无非是以压低生产要素的方式,配合汇率大贬值,来换取的。相当于卖儿卖女,拼家族发展。
这本质上,根本不是中国实体经济好,而是我们以牺牲未来的方式,换取了当时的实体经济繁荣。
所以,不要扯什么过去实体经济怎么怎么好?!请首先思考一下,当年我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
那自次贷危机以后,中国凭着之前出口导向积累下来的庞大储蓄率,开始以史无前例的方式(债务增长率是M2的两倍),通过债务驱动经济发展。
这个时期对于中国人来说,进入了一个经济甜蜜期。
尽管越来越多的实体经济(出口企业)开始举步维艰,但是,通过大力发展国内市场,我们迎来了好几年的内需旺盛。
然而,这个阶段发展的代价,其实也是很大。即,通过烧储蓄、拼命举债,越来越多的人过上了之前难以想象的生活水平,甚至沿海发达地区不少人活得比欧美普通人家还好。
但是,烧储蓄来发展经济,终究是一个不可持续的路。在这个阶段,传统实体经济的利润率越来越差,很多企业都是依靠市场上充裕的资金来为自己续命。
只不过,中国老龄化程度越来越严重,而同期,大家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愿景越来越强烈。在这两者之间,势必出现收入和支出之间的巨大差异。
因为,一个国家要经济发展,哪怕它的科技再发达,最终还是需要依托年轻人的创新能力,以及他们的强大消费能力。
如果说,次贷危机前,我们以贱卖国内各类资源(主要是劳动力价格)的方式发展实体经济;那么,次贷危机后,我们则是用过去贱卖资源积累下来的储蓄吃吃喝喝玩玩,来发展实体经济。
只不过,很不幸的是,这种甜蜜的时光在2013~2014之间,基本上就消失了。
为了应对当时GDP全面放缓的挑战,我们不得不同时实施“股票牛市 + 楼市牛市 + 去产能救国企”等一系列政策。
那么,聊到这里,估计很多老铁要说了,这不是证明了实体经济被管制出了问题?不是证明了房地产绑架了实体?
次贷危机前的中国,其实所谓的产业大发展,更多的是依靠西方引进的技术、管理方法。但是,由于引导中国出口导向成功的主体不是中国本土企业,而是跨国公司,因此,核心的东西其实都在人家手里。
不仅如此,最为关键的是,我们本国的企业在技术提升上动力不足。原因很简单,有那么多廉价劳动力,你为什么要搞昂贵的自动化?有那么便宜的土地、极低的环保强制要求,为什么要不断优化自己的设备、生产方式?有那么多税费减免、补贴,为什么还要搞高科技的东西,累死人周期长,还未必成功?
因此,次贷危机前的中国,发展的本质是极度粗放式的。只不过,在次贷危机后,我们仍旧采用类似的办法在做国内市场。
当西方高科技公司依托先进技术玩广告的时候,我们很多科技公司还在靠线下人海战术拉流量。这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你要问我原因何在?劳动力便宜呗。
如果还要问我一句,为什么会这样?没有私有产权保护的人群,天然就是廉价劳动力。
也就是说,在好好搞高科技创新很难的情况下,在企业管理水平提不上去的情况下,要想企业把生意做大,最好的办法就是人海战。
用低廉的劳动力,去尝试弥补技术和管理上的不足,进而实现经济增长。
可问题时,我们越来越老了,拼不动了,也没有那么多廉价劳动力可以用了。
因此,中国实体经济越来越艰难的背后,是因为我们长期不重视私有产权保护,不重视知识产权保护,都想着短期里赚快钱。所以,大部分企业都选择了同一条捷径,用人海战术来拼生意,从低廉的劳动力身上获取最大的利润报酬。
而这本身,就已经给中国产业转型升级埋下了巨大隐患。
因为,如果仅靠廉价劳动力就能赚到钱,谁还会好好搞产品创新?谁还会不断优化企业内部管理水平?
这个现象,叫做“廉价劳动力病症”。与其对应的则是,那些依靠贩卖资源来获取经济快速增长的国家,只不过它们被称为“荷兰病”。
——
当然,截至目前,中国的廉价劳动力还有不少,因此,我们还能够积累不少储蓄来烧。
这就产生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当实体经济因为“廉价劳动力病症”导致利润率越来越差后,储蓄率并不是马上就跌下来了。毕竟,老龄化也是要一个过程的。
在这个过程中,大家突然发现,钱进实体经济得不到很高回报。但是,暂时的储蓄率高水平,又使得市场上资金很多。所以,大家就想法设法把钱搞进虚拟经济,或者投资房地产,以便获取更高的利润。
因此,基本面角度,根本不是房地产绑架实体经济,而是实体经济没有利润的情况下,市场上储蓄仍旧很多,所以房地产才被慢慢吹大的。说白了,这只不过是经济的一个特殊阶段而已。
至于上述观点中,说中国实体经济不振,是由于政府监管太多。这个其实也是很low的想法,起码是没有在实体经济领域好好玩过的人的胡思乱想。
之前我们在说2001~2008年中国出口类实体经济快速增长,是由于国内土地、自然资源、劳动力价格、储蓄利率等方方面面被人为压低价格,从而全力拼出口。
那么,到底是“谁”在压低这些价格?
是政府的有形之手!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当年政府产业政策的强大干预,我们大多数人夏天应该还在马路上拿把扇子纳凉呢,还想像现在吃香喝辣、名牌包包买买?!
只不过,在国外需求萎缩、国内劳动力等成本不断上升的过程中,政府之前的产业政策方法其实已经效果越来越差了。
因为之前的干预政策,可以充分享用国内庞大的廉价劳动力资源。而现在要想从初级代加工转型升级为中高端制造业强国,这就需要你的企业有非常高的管理水平,并拥有产业核心竞争力。
而这个就不是靠人海战就能够实现了,甚至可以这么说,它本身就对政府的产业政策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
如果政府的产业政策可以提升到位,如同当年日本政府下的通产省(MITI)和大藏省所发挥的作用,那么,中国企业的劳动生产率就会飙升。而一旦劳动生产率飙升了,目前高企的宏观杠杆率就不是问题。
这才是目前中国经济的问题所在,更是中国实体经济越来越艰难的关键。
它要求的不仅仅是企业要牛逼,更要政府给予企业所需要的服务和扶持。双方要高度紧密合作,才有机会冲向全球产业链的中高端。
放眼全球,要想产业升级成功,如果没有政府的这些关键作用,没有一个国家是可以实现的。连美国也是这样。
这个不是我说的,这就是活生生的经济史所彰显的事实。至于那些天天嚷嚷政府不该干预的所谓经济学家,他们的问题在于,一个极端摇摆到另一个极端。
直白的说,我们要的不是政府不干预,不干预的后果就是2012~2014年间的金融空转。我们要的,是符合产业升级转型所需的政府干预。这是近现代经济史唯一证明正确可行的路。
——
回到当下,目前最大的一个趋势是,国家正在全面收紧地方债务。
不管是国税地税合并,还是限制金融体系表外业务,还是国开行新政,还是地方债务预算等一大堆政策,还有取消各种产能过剩企业的补贴等等,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都是冲着地方举债。
为什么要这样呢?
诚如我们刚刚说的,中国到现在还是患有严重的“廉价劳动力病症”。但是,随着老龄化的到来,储蓄却在不断下降。
因此,只有把仅有的储蓄往重点产业、企业上引导,而不是继续任由地方乱上项目来浪费宝贵的信贷资源。
这个思路是完全对头的!!!
只不过,代价也很大。
作为一个后进国家,本来消费类内需就不足(我们刚刚说过),地方政府的开支、国企的扩张等等,都是中国内需力量中最重要的。
特别是美国现在在跟我们打产业链战争的时候,外部需求下降的会很厉害,地方政府和国企的债务扩张,其实是稳增长的最重要支柱。
可是,从整个国家的利益角度,我们不可能把次贷危机后的那段路再走一遍,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产业转型升级要越快越好。
所以,从现在起,在内部需求增长明显放缓、外部需求越来越不确定的形势下,中国经济将再次回到类似2014年时期的痛苦中。
财富,财富,供给和需求同时提高才行。就如同,男人和女人交往,才能生出孩子。有见过两个男人在一起,突然生出一个孩子的吗?
同样道理,你如果拼命扩大生产,却没有消费者,这根本不是财富,而是坏账。
需要直面现实的是,中国经济目前的内外需求正在面临收紧的窘境,因此后面再次实施适度的货币宽松和财政宽松,已经是大势所趋。
不仅如此,本次收紧,将具有长期性。毕竟,基本面在那里。
可是,如果货币和财政同时宽松,搞不好又要把2015~2017走一遍。所以,为了防止宏观杠杆率再次迅猛飙升,伴随着这些稳增长为目的的宽松逐步出台,未来一定会有大量显性和隐性的砍福利政策出台来作对冲。
也就是说,会有越来越多吃财政饭的,被抛入大海,即赶出财政饭的圈子。
PS:吃财政饭的,不仅仅是公务员,更包括国企、事业单位、养老金等等。
这个过程可以是温水煮青蛙,也可以是疾风骤雨。一切取决于当时当地的实际财政情况。
当然,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在时间上可能早了一点;但是,在未来3年内,一定会是政策主旋律之一。大家可以拭目以待,看看我的预测是不是再次应验。
未来5~8年,将会是中国经济非常痛苦的转型期。会有越来越多的富人变成穷人,也会有小部分的穷人变成富人。
而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我们与国家一样,不得不逼迫自己实施转型升级,否则,我们也将被抛入大海。因为 ——
我们已经正式进入“把人抛入大海”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