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全国首档医生观察纪实节目《我的白大褂》首次聚焦了一个年轻群体——90后规培生。一则来自医学生的观后留言说道,“规培的意义,就是过渡成为一个好的临床医生。”
将时间再回溯十年:2010年,上海市在全国率先启动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当时,为提升医学毕业生的整体水平,在“从教室到病房”的过渡期,“上海探索”创新性搭建公共培训平台,在全市统一标准、统一考核的要求下,大幅提高住院医师群体的“水准线”。
“医疗是医院的现在,教学是医院的未来。”正如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九人民医院规培办主任程纯所说,今天,我们依旧需要规培。而这条必经之路上,需要全社会更完善、温柔的支持与保障。
无规培,不行医
规培制度并非我国独有。19世纪末,“现代临床医学之父”威廉·奥斯勒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首创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要求医学生在学习的第3年进入病房,学会记录病史、查体和实验室检测。在不少于7年的轮转中经历磨炼后,方能成为合格医生。
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所长高解春曾是上海率先启动规培制度的参与和见证者。“进入工作岗位三五年后,水平大相径庭;郊区、社区诊疗能力悬殊,老百姓无论大病小病,统统认准大医院、大专家。”在他看来,缺乏规范的同质化培训是“病根”。为此,即便直面住宿、考试甚至非培训基地医疗机构三年住院医师短缺等一系列挑战,“上海探索”走出了一条符合我国国情的住院医师规培路径。2013年,国家方案正式发布,表示着全国正式进入“无规培,不行医”的新时代。
诚然,全国各地区医疗、教学水平参差不齐,第一阶段工作重心集中于基地建设,并逐步覆盖全面学科;2019年,中国医师协会发布《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基地标准》《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内容与标准》,进一步明确了教学内容、时长、考核要求等,让规培之“规”有据可依、做细落实。
九院是上海各大规培基地的一个缩影。全院近500名规培生涵盖各学科,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因专科特色设立了口腔科基地之外,为做好规培教育,九院在全市范围内率先成立规培办公室。“大多数规培管理工作隶属于临床医学院,其中由两三名老师负责毕业后教育。由于工作重心在本科生、长学制学生上,只能‘顺带’管一管规培生。”程纯坦言,但实际上,规培是重要的技能培训阶段,学业、科研、临床、生活、经济保障……初入社会,由学生转型医生的他们,理应得到更多关注。
为何让规培生成为“行业社会人”
据悉,不同于全国大多数地区,上海各基地的规培生属于“行业社会人”,而非“单位人”。程纯解释,规培生来源主要有三类:一是社会招录,全国本科、硕士毕业的临床医学生均可报考;二是专业硕士,在本市参照规培生要求培养,结业时可同时获得执业医师资格证、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合格证书、硕士研究生毕业证书与学位证书,即“四证合一”;三是委托培养,以九院为例,接收来自云南、海南、西藏、新疆等地区医疗机构的“单位人”进行规培。“简单来说,本市规培生档案由上海市卫生人才交流服务中心统一管理,规培结束后,还将面临‘二次就业’。”
长期与规培生打交道的她坦言,容易陷入困境的多为第二类生源。“6年的任务被压缩在3年时间内完成,轮转之外,大量规培生花费较多精力疲于应对毕业论文等科研要求。同时,这些孩子年龄较社会招录、委托培养的‘单位人’更小,抗压能力更弱,除了对现状的压力外,未来的不确定性、心里归属感、生活乃至婚恋情感挫折都可能对他们产生影响。”
规培路之艰辛,医学生、医生均有深深体悟。为何上海坚持走“行业社会人”培养模式?专家直言,“走出去、真正学”是规培的核心意义。“内科背景的规培生轮转至放射科,大多难以为科室产生效益。如果是‘单位人’,双方科室和规培生本人,是否都会更倾向于留在自己岗位上?这样一来,规培就成了有名无实的形式主义了。”程纯举例。
若要潜心深耕这份事业,基础的生活保障必不能少。在上海,规培生能否“养活”自己?相关人员透露,本市规培生待遇分为三部分:一是由国家统一拨款;二是每家医疗机构的奖金发放;三是科室轮转期间,若可独立操作医疗项目时,或产生部分绩效。“虽然比不上一些理科、工科已毕业正式入职的同学,但可以满足在上海的生活需求。”程纯介绍,规培期间,医疗机构参照职工待遇为规培生缴纳四金,亦有相应的季度奖、年终奖,从物资基础上做好充分帮助。
让导师更愿意投身规培事业
今夏,九院2022级口腔颌面外科基地住院医师文旭涛即将完成第二年规培,进入“培三”阶段。他坦言,最大的迷茫与困惑,还是职业规划。“其实在规培前就应该确定好未来方向,有了目标,总能在临床、科研、生活之间找到平衡,不会因扛不住压力而心情郁结。”在他看来,一位负责的导师、一个包容的环境,能消弭学医路上孤军奋战的感觉。
九院规定,3至5年以上工作经验、经考核培训合格后的主治医师才能成为住院医师的带教老师。为杜绝“只用、不带、不教”的问题,针对带教老师的考核也在不断完善。“一些好的导师,如同大哥哥、大姐姐甚至父母,倾尽热情指导、关爱后辈。”程纯建议,在这些导师的职称评定、绩效考核上,是否可适当加强权重,让愿意投身教学的他们也有成就感。
近20年来,年轻群体亦在发生变化:00后的孩子心理抗压能力变差,在问题处理上,“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先关心、再教育”或许能更贴近他们的心。一些已经产生不良情绪的学生,需要及时发现、个别辅导,较严重者尽快寻求专业心理门诊帮助。“如果在本科教育阶段纳入前期辅导,让学生在过渡期前有充分思想准备,或许未来这段路会走得更踏实。”她说。
“有时候,或许就是一个自己解决不了的小问题,最终发展为自我封闭、自我否定,走入‘死胡同’。”文旭涛告诉记者,导师、同学、同事、朋友,都是必要时能拉一把的人。“医路漫漫,每位医学生成长为医生的路都免不了艰辛。希望社会对我们多一份关爱与包容,十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