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伊丽莎白·奥布莱恩，编辑 | 郭力群
81岁的弗雷德·斯特尼萨(Fred Strnisa)在哈德逊谷社区学院(Hudson Valley Community College)担任半导体制造技术教授，当在讣告上看到熟人的名字或者冬季寒风吹起时，斯特尼萨会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退休了。
然后他很快会打消这个念头。斯特尼萨说：“比起退休，我更喜欢现在的工作。”
斯特尼萨也很受学院学生和导师的欢迎。在企业、学术界和州政府从事过各种职业之后，他于2001年来到这所学院工作。55岁第一次退休后，斯特尼萨开了一家卖二手车的公司，然后应聘了哈德逊谷社区学院物理教师一职。
这份工作让他保持了脑力，可以接触到不同年龄段的学生。斯特尼萨说：“我的工作不是给他们答案，而是引导他们找到答案。”
这份工作也给了斯特尼萨一种目标感，并帮助他走出了生活中一些悲痛的时刻，包括今年早些时候最小的女儿的去世。
81岁的弗雷德·斯特尼萨在哈德逊山谷社区学院担任教授。在婴儿潮一代中，几乎一半的人在70岁以后仍在工作，或者打算继续工作。
80多岁还在工作的美国人并不多。美国劳工统计局(BLS)的数据显示，在80岁及以上的人群中，只有5.3%的人在工作或在积极找工作。但随着婴儿潮一代步入90岁，预计这一比例会上升，婴儿潮一代最年长的人将在2026年年满80岁。根据劳工统计局的预测，从2022年到2023年，75岁及以上的工人数量预计增长了78%，是所有年龄组中增幅最大的。泛美退休研究中心(Transamerica Center for Retirement Studies)最近的一项调查，在婴儿潮一代中，几乎有一半的人在70岁以后仍在工作，或者打算继续工作。
婴儿潮一代将改变美国劳动力的构成，美国是否为此做好了准备？斯隆老龄化与工作研究网络(Sloan Research.NETwork on Aging & Work)创始人杰奎琳·詹姆斯(Jacquelyn James)说：“过去20年，我们一直在告诉雇主必须为此做好准备，我认为这个信息正在传播出去。”
当然，正在崛起的80多岁的劳动人口并不是第一代，美国参议员的年龄中位数为65岁，在商界高管中，70多岁的高管很常见，甚至还有90多岁的高管，别忘了，巴菲特已经93岁了。
年龄在70岁及以上的劳动人口是劳动大军中增长最快的部分
美国不同年龄段民用劳动力的变化情况
但婴儿潮一代的数量意味着工作场所和经济会发生一些前所未见的变化。不管是给供应短缺的劳动力市场带来提振，还是解决职场年龄歧视等问题，在他们80岁的时候，仍然可以扮演变革者的角色。
智库和咨询公司Age Wave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肯·戴奇瓦尔德(Ken Dychtwald)说：“几十年来，人们一直认为老年人除了度假什么也不做，但我认为一个变革性的时刻已经到来。”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老年人愿意退休，他们应该有这个选择。最近出版的《加班：美国劳动力老龄化和工作时间延长的未来》(Overtime: America’s Aging Workforce and the Future of Working Longer)一书的联合编辑、W.E.厄普约翰就业研究所(W.E. Upjohn Institute for Employment Research)研究员贝丝·特鲁斯代尔(Beth Truesdale)说，美国应该有相关政策帮助他们存到足够的钱享受退休生活，财务安全不应该取决于无限期工作的能力。
但在现实中，很多美国人没有足够的储蓄来过上舒适的退休生活，对他们来说，继续工作与其说是一个选择，不如说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展望未来，越来越多的人的工作年限将拉长，我们可以从已经在当今职场中占据一席之地的80多岁老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无论他们是出于对工作的热爱，还是想要保持忙碌，或者仅仅是因为他们必须这样做，这些老年人的故事为我们了解工作的未来打开了一扇窗。
财务需求
劳动力的变化速度不足以应对迫在眉睫的退休危机。根据雇员福利研究所(Employee Benefit Research Institute)对美联储2019年消费者财务调查的分析，年龄在60岁至65岁之间、家庭收入在7.1万美元至12.6万美元之间的家庭的储蓄中位数约为15万美元。高收入家庭储蓄的中位数为53.5万美元，仍不足以维持数十年的退休生活，延长工作时间可以增加家庭储蓄。
现年85岁的路易丝·麦克米伦(Louise McMillon)从11岁就开始工作，但在职业生涯中并没有攒下多少钱。在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抚养七个孩子的同时，她在餐馆、零售和教育领域做过一系列工作。麦克米伦有社会保障，但她说：“如果我只能依赖那张支票，那我可能会流落街头。”
麦克米伦目前在夏洛特的劳氏(Lowe’s)门店做招待员，每个工作日从上午10点工作到下午3点。这份收入对维持她的生活水平至关重要，但对她来说，这份工作不仅仅是获得一份收入。麦克米伦说：“我认识社区里的每一个人，我热爱自己的工作。”
路易斯·麦克米伦在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的一劳氏(Lowe's)做招待员，她希望能一直工作到90岁。
这份工作也给麦克米伦带来很多回馈。她说，如果顾客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必然会问别人她是否安好。当她因慢性坐骨神经痛使难以站在商店门口时，公司给了她一个无靠背板凳，当她告诉公司这比站着更难受时，公司把板凳升级为有软垫的摇椅。
这样的安排必须更加普遍，但New School经济学教授特蕾莎·吉拉杜奇(Teresa Ghilarducci)说，在很多情况下，当员工因年龄相关问题提出调整要求时，仍面临可能失去工作的风险。
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qual Employment Opportunity Commission)指出，判断职场年龄歧视的普遍性很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许多情况没有被报道。2022年，该机构收到了1.15万起年龄歧视指控。美国退休人员协会(AARP)去年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近三分之二的50岁及以上的员工认为，年龄较大的员工在职场中受到歧视，17%的人说他们在工作中收到过关于年龄的负面评论，13%的人说他们因为年龄问题错过了晋升机会。
吉拉杜奇在给这部分员工的建议是尽量隐藏自己的年龄，她指的不仅是隐藏自己的出生年份，还要避免任何会让自己看起来很老的行为，不要再拿关节不好之类的笑话自嘲。
身体和认知健康
80岁的埃琳(Ellyn)仍然在一家男装店做兼职裁缝，过去20年一直在这家店工作。（出于隐私考虑，埃琳没有透露她的姓氏。）她说这份收入不是必须要拿的，但可以让她继续买一些她最喜欢的非必需品，比如杂志和报纸订阅。有了这份收入，埃琳可以不动用自己的退休账户，她打算把这部分钱留给孩子。
埃琳担心的是，目前和未来退休人士获得的资源或变得更少。她说：“美国很多地方人的退休前景很不好，而且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对埃琳来说，这份工作为她带来了一个不同的动力，这是一个可以“投入精力”的地方。虽然埃琳不和顾客直接互动，但和店主相处得很好。在工作日，她把车停在离店铺很远的地方，通过步行锻炼身体。在不工作的日子里，埃琳在爱荷华州爱荷华市附近的家中照料玫瑰花，她说：“这可以让我动起来保持活力。”
80岁的埃琳在爱荷华州爱荷华市一家男装店做兼职裁缝。
体力活动对大脑和身体都有好处，有关运动和大脑健康的研究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实。一项研究发现，不运动的成年人认知能力下降的速度大约是运动的成年人的两倍。
斯隆研究网络的詹姆斯说，对老年人认知能力下降的普遍程度的估计各不相同。哥伦比亚大学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65岁及以上的成年人中有近10%的人患有痴呆症，另有22%的人患有轻度认知障碍。
但詹姆斯说：“大多数人不会出现影响工作的那种衰退。”她还指出，老年人的反应速度确实较慢，但他们的智慧、经验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往往可以弥补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工作本身使人保持敏锐。Age Wave的戴奇瓦尔德说：“坐着看电视对大脑健康有害。”
85岁的菲利斯·穆西纳(Phyllis Mussina)认同这一观点。今年早些时候，当她工作的老年护理机构调整组织结构时，她辞去了营销总监的工作，因为对新老板感到不满。穆西纳打算继续工作，她说：“你必须做一些能让自己继续动脑子的事情。”
辞职后，穆西娜一直忙着拜访朋友和她工作过的老年护理机构的居民，她还参与了许多老年人从全职工作退休后所做的周期性工作，就老年人护理问题提供非正式咨询，并在两个非营利组织董事会任职。
穆西娜说她最近几个月收到了很多工作邀请，有全职也有兼职，但她都拒绝了，因为她准备离开医疗领域，正在考虑发行一本杂志，帮助老年人选择生活设施。她说：“我不喜欢不工作。”
如果开始创业，穆西娜将成为少数最年长的创业者。根据詹姆斯为美国国家科学院、工程院和医学院撰写的一份关于劳动力老龄化的报告，在2019年就业的80岁及以上女性中，只有15%以上是创业者，在男性中，创业者比例接近四分之一。
目标感
根据Age Wave和Edward Jones最近发布的报告，近四分之一的退休人员称他们难以寻找到生活的目标。早上有一个起床的理由对情绪和身体健康至关重要，2017年的一项研究发现，老年人目标感的增强可以降低握力减弱和行走速度下降等风险。
80岁的迈克尔·哈克(Michael Hacker)最开心的事是看到学生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项目中，这一目标是他在霍夫斯特拉大学STEM研究中心担任联合主任的主要推动力，他向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征求并管理拨款，让学生们有机会解决水资源短缺等现实挑战。
哈克目前的工作和职业生涯早期的工作相比发生了一些变化。在职业生涯早期，他当过老师，曾在纽约州教育部制定技术素养的标准，即制定衡量学生对技术学科了解程度的指标。他说：“我曾经对那份工作抱有极大的信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哈克开始意识到，过分关注标准会如何剥夺学生学习的乐趣。他说，教授背景知识很重要，但让学生体验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心流状态”也很重要。
哈克通过在学校管理拨款、在会议上发言和在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来传达这一信息，他不准备放弃自己在公众中的角色。哈克说：“我继续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有一个演讲台，只要我能，我希望一直站在这个演讲台上。”
英文版见2023年9月7日报道“More Americans Are Working Into Their 80s. What’s Keeping Them in the Workfor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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