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初看人人都笑她，再看世间皆是她

《包法利夫人》：初看人人都笑她，再看世间皆是她

1851年，一位文坛新人，立誓要写一部惊世骇俗的作品。

没想到的是，小说居然异常难写，让他不得不每天花费12个小时精雕细琢，还时不时想大哭一场。

幸好他咬牙硬撑，终于在4年零6个月后，将心血之作发表在知名期刊《巴黎杂志》上。

哪知，作品一经问世，褒贬不一。

司法当局认为这是一本不道德的书，将他告上法庭，法国正统文学也对这本书展现出强烈排斥。

但读者们对这本书格外拥戴，不少闺阁女性忍着羞涩写信说：“我认得她（书中女主人公），我爱她，她像是我的亲密朋友。”

就连作者，也因此跻身法国文学先驱之列，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本书就是《包法利夫人》，那个饱受非议的作者就是福楼拜。

为何一个农家女沉溺爱欲走向幻灭的桃色故事，能成为世界十佳小说之一，至今被津津乐道？

也许，作家苏童的一句话能解释：“虽然它是一部写女人的小说，但它把‘人’所包含的各种问题都写透了、写薄了。”

在这部包含人性弱点的百科全书里，包法利夫人一面在现实泥潭摇摇欲坠，一面在追梦路上无法自拔，其中心酸和不甘，道尽多少成年人的矛盾与崩溃。

百年之前，福楼拜感同身受：“包法利夫人，就是我！”

其实，百年之后的你我，也何尝不是包法利夫人！

1

谁的人生，甘愿平凡如尘？

小说主人公艾玛，原本是一个农民的女儿。

13岁那年，在土里刨食的父亲赚了几个钱，便把她送进修道院接受贵族教育。

艾玛天资聪颖，一点也不逊于豪门贵女，很快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偷偷听起了满是你情我爱的音乐，阅读情节浪漫的小说，甚至还幻想着谈一场电闪雷鸣的恋情。

渐渐地，院长发觉艾玛的不对劲儿，将她送回乡下。

可艾玛早就厌倦透了乡下的沉闷，百无聊赖时，她遇到了给父亲治病的村医包法利先生。

包法利沉默寡言，老实懦弱，但因为有一技之长在乡间颇有名气。

艾玛父亲相中了包法利的务实，有心撮合他和女儿。

而艾玛也正急于借助婚姻跳出生活的死水，她毫不犹豫嫁了过去。

然而，憧憬有多大，失望就有多深。

艾玛希望能在有着大阳台的别墅里度蜜月，可实际上，她的婚房庸俗难看，家中的花园寻常普通。

她盼着丈夫勇猛如狮，温柔似羊，但枕边人却呆板无趣，不会游泳不会舞剑，一天到晚只知道看病行医。

恰在此时，丈夫包法利治好了一位侯爵的口疮，对方为答谢，邀请他们到府上一聚。

在那里，艾玛有生之年第一次触碰到了梦寐以求的理想生活，富丽堂皇的城堡，精致美味的佳肴，珠光宝气的华服，以及举止高雅的红男绿女们。

更美妙的是，她居然还和一个英俊的子爵痛痛快快跳了一整夜的华尔兹。

心一经富贵熏染，就再难褪色。

恋恋不舍地从舞会回来后，艾玛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疯狂订购时尚杂志，如饥似渴查看巴黎地图，想去外面的花花世界看看。

她给丈夫读情诗，唱小调，试图把他培养成风流倜傥的贵族男子。

可任她怎么努力，依旧身处荒芜乡间，丈夫照旧不解风情，自己还是个灰头土脸的平凡村妇。

一想到修道院的老同学和舞会上见到的贵妇们，资质不如自己，却个个过着光彩照人的生活。

艾玛就郁闷烦躁，痛不欲生：“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些生活快乐的女人？”

以前看到这里，觉得艾玛的苦恼都是自找的。

她身在乡镇，心在巴黎，总是顶着不切实际的念头想入非非。

但后来才发现，受过良好教育的艾玛，本有个发光的未来。

是出身等现实问题，将她打回乡间，逼着她忍受木讷的丈夫，三观不合的婚姻。

她置身生活的苦海之中，挣扎无果，所以才走了弯路。

年轻时的我们，何尝不是如此。

盼着鲜衣怒马，闯荡天涯。

可是，想到和得到，隔了十万八千里，生活无情的大手总把人摁在原地，围着柴米油盐打转。

当一切向上的挣扎，均成徒劳，谁没有过几分不甘？

正如作家麦家所言：“生活总是需要我们变得更加平庸一点，但我们又不甘平庸。”

不甘心这辈子如滴水入大海，激不起任何浪花；

不甘心苦心经营的人生如幻梦，最终镜花水月；

更不甘心，把这个世界拱手让给那些远远不如自己的人。

每一个对现实心有不甘的人，身上都藏着包法利夫人的影子。

2

谁的心里，不渴望有个人能依靠？

周围的一切让艾玛压抑绝望，她日渐消瘦起来。

爱妻心切的包法利把家搬到更大的城市，只盼着爱妻能改换心情，早日康复。

果真没多久，明媚的笑容又爬上了艾玛的脸颊。

只因她遇到了莱昂，一个能写会画，多才多艺的律所实习生。

莱昂成了艾玛黯淡世界里的一丝光亮，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沉醉。

不过，艾玛碍于道德束缚，不敢挑破窗户纸。

青涩的莱昂误以为艾玛不喜欢自己，转身去了巴黎。

艾玛懊恼万分，恨自己没有及时抓住幸福，本就干涸的心田更加焦渴，就像砧板上的鱼儿渴望水一样。

痛苦煎熬时，富裕的庄园主罗多夫心怀不轨地出现了。

情场老手的他，早就看穿艾玛的寂寞空虚，一番花言巧语，艾玛就上了钩。

此时的艾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成了猎艳对象。

正相反，她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更为从此摆脱平庸，成了爱情小说里的女主角欣喜若狂。

她有模有样地模仿上流社会女子，给情人写缠绵悱恻的情诗，赠送价格高昂的奢侈品。

哪怕资产有限，得去借高利贷，她也在所不惜。

越是和情人如胶似漆，艾玛越嫌弃丈夫举止粗鲁，憎恨婚姻如枷锁禁锢了自己。

她认为只有罗多夫能带来想要的幸福和快乐，一再逼迫对方带自己私奔。

只想玩一玩的罗多夫见状心生厌恶，立马甩出分手信逃之夭夭。

艾玛原以为爱情可以改写人生的荒芜，谁知，令她梦碎的，偏偏是爱情。

她强烈渴望有一双手拉自己一把，岂料，推她坠深渊的，恰巧就是那个人。

最终，艾玛在得知被抛弃后，尖叫着昏死过去。

很多时候，我们也都曾像艾玛一样，对眼下的生活感到厌倦，对自身的困境无力挣脱，期待奇迹的迸发，渴求他人的救赎。

然而现实，却如法国作家安德烈·莫洛亚说的：“凡是追逐不靠自身而依赖外界才能获得幸福的人，命运总是和他作对的。”

要来的饭，迟早会凉；讨来的光，终究要灭。

与其挤在别人身边取暖，被迫忍受对方坏脾气，惶然面对随时被抛进冰窟的危险。

不如自己生个火炉，学着避寒取暖。

任何时候，能活成为自己锦上添花的人，就千万别做等着被人雪中送炭。

3

谁的生活，不被欲望拖着跑？

昏迷许久之后，艾玛在丈夫的悉心照料下终于苏醒。

她心灰意冷，决定做个贤妻良母。

可安稳日子没过几天，她就在剧院和实习生莱昂意外重逢。

混迹巴黎的莱昂成了浪荡子，三言两语就重新挑起了艾玛压抑许久的欲火。

这一次，艾玛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莱昂身上。

她骗丈夫要外出学琴，实则和莱昂出入各种高级酒店幽会。

可是时间久了，艾玛居然觉得，刺激的偷情变得和婚姻一般寡淡无味了。

不过，艾玛仍不愿醒来。

她决定用更多的金钱维系这段行将就木的恋情，只有这样，自己才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高贵夫人，而不是平庸的村医之妻。

她挥土如金，疯狂给莱昂置办行头，自己则吃得讲究，穿得花哨。

钱不够用，她就偷偷卖掉丈夫继承的遗产，再不济就找高利贷打欠条。

雪片般的账单纷至沓来，艾玛从来不看一眼，只管随手丢进抽屉，继续放浪形骸。

直到一天，一张法院传票彻底撕碎了艾玛的浮华春梦。

她居然欠下了8000法郎巨债，必须在24小时内还清，不然就要被抵扣房产与家具。

艾玛不敢告诉丈夫，只好四处找人借钱，但人人都躲着她。

她红着脸张口向情人莱昂借1000法郎，可这个年轻人借口出门找朋友帮忙，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艾玛病急乱投医找到公证人吉约曼帮忙，对方满口答应，却想趁机占她便宜。

受尽屈辱的艾玛夺路而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哀求旧情人罗多夫伸出援手。

但坐拥若干庄园的罗多夫，上一秒还和艾玛卿卿我我，下一秒听到“借钱”两个字，就用一句“我没钱”无情打发了她。

沉重如山的债务，本就砸得艾玛喘不过气。

情人们的背叛抛弃，更如最后一把稻草，压垮了摇摇欲坠的她。

艾玛带着绝望与恨意，吞下一大把砒霜后，气绝而亡。

有人说，正是艾玛巨大的欲望和不匹配的能力，令她遭遇不幸。

的确，她本是个农家女，却向往贵妇式的生活方式，想借助一段关系走出婚后的平庸，却因看不清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最终被贪欲操纵，难逃自我毁灭的命运。

可是，弗洛伊德有句名言：“人类，是充满欲望并受欲望驱使的动物。”

欲望的泥淖中，不只艾玛被深深套牢，就连我们也都越陷越深，难以逃脱。

明知异想天开，仍渴望霸道总裁爱上自己；

明知熬夜伤身，就要带着最贵的面膜，熬最长的夜晚；

明知不可兼得，但还是奢望自己的工作事少钱多离家近……

欲望黑洞面前，多少屠龙少年丢盔卸甲，多少普通人走上了包法利夫人的老路。

这一生，我们或多或少都在为欲望买单。

但仍要努力抓紧欲望的缰绳，约束它，掌控它，驾驭它。

如此，才能不迷失于虚妄幻象，走出命运的死胡同，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

网上有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为什么福楼拜把作品命名为《包法利夫人》，而不是《爱玛》？”

有人回答说：

艾玛是闺名，有浪漫之意。而包法利是夫姓，词根取木讷的牛之意。

作者煞费苦心选定这两个名字，既体现了想入非非的浪漫与平庸现实之间的无情冲击，也在揭示，艾玛终其一生顶着包法利夫人的头衔将命运寄托他人，从未真正活出自己。

当年读艾玛的故事时，有太多人站在高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如今遭遇过生活的碾压，走过坎坷的世事，才惊觉：

欲望、虚荣、空想、不甘平庸，包法利夫人暴露出的每一个人性立面，我们都能从中窥见几分自己的影子。

既然，平凡成了无法改写的宿命，人性的弱点避无可避。

不如看清命运的真相后，依旧选择热爱生活。

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尽自己全力去改变，然后允许一切的发生。

在人人皆是包法利夫人的时代里，当你学会战胜自身的欲望与弱点，你这一生就不会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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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洞见·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