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定焦，作者 | 苏琦，编辑 | 金玙璠
“浩浩不能没有爸爸”“只想给浩浩一个家”。
如果你能看懂这两个梗，那你最近一定玩过或者看游戏UP主玩过《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下称《完蛋》）。
这款游戏并不复杂，和游戏名字一样，简单概括就是，玩家用第一视角沉浸式与六位美女“谈恋爱”。而浩浩是这款游戏中一位辣妈角色林月清的儿子。与大多数游戏不同的是，这六位美女都由真人扮演，剧情演进不再是“动态PPT”而是视频。
顶着“国产第一爱情科幻片”的名号，这部游戏在10月18日一上线就拥有了非常高的热度——上线首周拿下Steam国区销量第一、全球销量第十二的成绩，目前国区排名第六，排在PUBG、Apex、CS2等高DAU、霸榜TOP100榜单数年的产品后面。
实际上，《完蛋》剧情简单、制作也略显粗糙，但目前好评率高达95%。“你们都说这游戏烂，烂不烂我不知道吗。现实生活中我就是一个‘屌丝’，现在难得有一款美女对我主动的游戏，我是真的心动了。”类似的评论表达了大多数玩家的心声。
在游戏行业很久没有大爆款的背景下，《完蛋》这款低成本、小制作的游戏，像是一颗炸弹，不仅炸懵了行业，也大大超出了其制作团队INTINY工作室的预期。有数据显示，这款游戏能为工作室带来2000多万的收入，“算是超额完成收入”。
与此同时，引起更广泛讨论的，是其用“短剧做游戏”的方式。“短剧+真人互动游戏”的玩法，目前已经成为游戏市场下一个被争抢的战场。伴随着玩家的涌入，这股火也直接烧到了二级市场，11月6日，同花顺新增了名为“短剧游戏”的概念指数。
同花顺“短剧游戏”板块
不过，“真人互动游戏”一直是游戏分类中的一个小分支，靠一部《完蛋》引发如此大的风浪已经属于意外，真要想把“短剧游戏”做成一个风口，还有许多难题要解。
和6个美女谈恋爱，是怎么火的？
《完蛋》是特别的。市场上从来不缺乙女游戏（以女性群体为目标受众的恋爱模拟类游戏），补全“男性向”的市场空白，成为这款游戏的突破点。
其剧情很简单，负债数百万的男主被6位性格、长相、人设各异的美女包围，争抢着与其谈恋爱。而玩家要做的，就是提升和每一位美女之间的好感度，走完12种不同的结局。
在其他真人影视互动游戏多为“动态PPT”的情况下，这款游戏由真人角色扮演，选角和表演与游戏角色“贴脸”，玩家全程第一视角，加强了沉浸感。
独立游戏和手游UP主Joe花了七八个小时就通关了这款游戏，他认为，游戏中演员全程对着镜头演戏，这几乎是此前没有的，同时这款游戏还增加了此前互动AVG游戏（冒险类游戏）中没见过的打榜机制，增加了可玩度，他一下子充值了好几百元。
《完蛋》的打榜机制
比起游戏的好玩、沉浸，《完蛋》的成功更多是为目标用户提供了情绪价值。
游戏公司资深研发成林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款游戏，他所在的游戏群里，玩家们对这款游戏的普遍印象是“爽”，用一种老套的爽文叙事营造出“ML”（Master Love）的氛围，让玩家体验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完蛋》更像是主创们非常生涩的内心表达
成林之前玩过一款Steam游戏《超级情圣》，主要模式是教男生谈恋爱，但没有《完蛋》的爽感强。“当下的婚恋和舆论环境下，很多男性玩家现实中求而不得，游戏更多是给玩家编织一个梦。”
更重要的是，这款游戏满足了用户高性价比的找乐子方式。
长期关注游戏行业的投资人富山称，现在电影票四五十元一张，直播间给女主播打赏要花几百元，想要玩这款游戏只需要充值40元（原价42元，首周9折37.8元，新人券只要32.8元）。
各大主播的“免费推广”，是这款游戏能进一步爆红出圈的原因。这个游戏很快就风靡了B站、斗鱼、虎牙等各大直播平台，寅子、花少北、女流66等头部游戏主播都直播开玩。
知乎作者“罗斯基”称，主播手里有流量，但一直缺节目效果，《完蛋》就是合适的“主播游戏”：美女自带话题和流量，恋爱主题吸引眼球。而且“游戏内容+主播反应+弹幕反应+主播对弹幕的反应”的结构，非常适合做视频二创，从而达到“一股流量吃两次”的效果。
《完蛋》相关二创在B站引发关注
Joe告诉「定焦」，《完蛋》发行方一开始也没预料到游戏会这么火，和Steam只申请了5000个游戏Key（激活码）提供给各类UP主进行体验，结果发现申请少了，后面大家只能自己买。
《完蛋》的出圈，还带火了游戏里的演员。在抖音等短视频平台，6位女主的账号也开始了数百万的疯狂涨粉。
「定焦」制图
游戏角色郑楚妍的扮演者钟晨瑶，有超1322人付费980抖币/月（折合98元/月）成为其抖音账号@战斗天使ZCY的专属会员，游戏角色肖鹿的扮演者邹佳佳，超1874人付费成为其抖音账号的专属会员。会员基础权益包括专属表情、会员勋章和专属福袋，会员高阶权益包括查看日常生活图文，以及优先连线服务。
成林总结，《完蛋》做了一个平衡，既在剧本上保留了短剧的爽文机制，又在游戏拍摄的细节上花了心思，再加上市面上的同类竞争游戏比较少，纯恋爱的真人互动游戏更少，走红可谓戳中了天时地利人和。
有好评，也有争议
此番爆火出圈，《完蛋》背后的制作方和发行方自然成为了外界关注的焦点。
《完蛋》由INTINY工作室开发，其公司主体为成立于去年3月的广州小有内容互动娱乐有限公司。根据天眼查显示的股权穿透图，这家公司背后站着的，是杭州绝地科技和它旗下的海南尤达科技。
图源 / 天眼查
绝地科技注册成立于2013年，2014年研发出挂机游戏鼻祖《天天挂机》后为人所知，但近年来不温不火。
2016年，为辅助绝地游戏发行的尤达科技成立后，公司接连发行了《正统三国》《朕的江山》《银河战舰》等多款月流水千万的SLG（策略类游戏）产品，一度在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地区市场占有一席之地，拥有稳定的造血能力。
只是，除了早年几款长线产品外，公司再也没有大爆款，甚至可以说是屡屡受挫——自研自发的《星空要塞》去年上线今年停运，2021年上线的《拔剑称王》，上线不足半年便匆匆落幕；代理发行的《魔法王权》同样没活过一年。
总的来说，《完蛋》对于绝地和尤达来说，堪称是“花小钱办大事”的意外之喜。
根据多家媒体的报道，该游戏整个项目组超20人，算上外部配合人员和支撑部门，参与人数达三四十人。其中编剧有6-7人，剧本撰写花费了半年多，总文本量达11万字。
成林称，这部游戏的成本相对较低，很大一部分花在了前期的影视部分，后期游戏制作和交互设计相对粗糙。游戏部分有外包方告诉他，几万元就可以搞定。“我们正常做一款小手游，需要20多万，中型游戏五六百万，这几万元就相当于一个程序员一个月的成本。目前各类社区里有大量AVG游戏的开发模板，成本并不高。”
对于新团队来说，这是一次成功的低成本尝试。Joe称，《完蛋》的拍摄场景偏生活化（好搭建、复用率高），演员偏生面孔（成本低、配合度高），用类似拍短剧的手法拍摄，制作周期三到五个月，再用游戏交互模块串联起来，是一个降本增效的好办法，同时还获得了游戏制作的经验。
据SteamDB数据，该游戏目前总销量已超80万套，按该游戏42元即可买断的付费模式，不计退款的预期营收超过3360万元。“按照STEAM的30%抽成计算，公司可以拿到2352万。这部轻量级的游戏属于超额收入。”富山称。
这款游戏跟爽文、小程序短剧，包括抖音上的一些剧情号，在原材料、底层逻辑和满足用户的痛点方面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完蛋》用了一把互动游戏的“刀”，把相同的内容切成了符合游戏市场的商品。“他们选择了一个目前竞争没有那么强的市场，而今天的小程序短剧已经卷到无以复加了，可是在Steam或者在海外游戏领域，流量竞争没有那么激烈。”富山称。
《完蛋》团队的聪明之处在于顺应了大趋势，给自己选了一个好赛道，找准短剧市场和男性用户，加上精准控制成本，做了一个“短平快”的游戏爆款。
不过，《完蛋》作为一款小成本游戏，其实际体验仍有很多不足。
“它的游戏性并不好，人物不够立体，情节太过直白，可优化的细节比较多。”Joe向「定焦」总结：首先，配乐不太细致，某些看着很甜的剧情，用了比较诡异的配乐，有点出戏；其次，游戏本身缺乏章节的串联脉络，很多剧情中间是断层的；另外，这款游戏的扩展玩法、自有探索和彩蛋较少，无法通过剧情碎片去补足完整的剧情。
这些都导致他在通关之后，没有再次打开的欲望，不像别的游戏有二刷三刷的心情。
“爽文短剧+互动游戏”，下一个风口？
跟当年《羊了个羊》火起来时的情况一样，《完蛋》也催生了一个游戏行业小风口，并引发了从业者的跟进。
有投资人曾在《完蛋》火了之后，开脑洞设想了下一步的几个计划：1、出多语言版本，一鱼多吃；2、出DLC（指游戏的后续可下载内容，比如资料片和MOD）；3、和MCN合作或者自己做MCN，开发新人；4、出《完蛋帅哥系列》或《完蛋2》；5、在国内卷小程序短剧；6、和A股公司合作，炒股价。
目前来看，尤达科技确实是这么做的。11月6日，INTINY工作室发布官方声明，目前主要专注于《完蛋》的DLC开发工作，并且公司内部在针对不同类型题材的互动影视进行立项研讨，具体的题材立项暂不对外公布。同时，公司确认已和河马游戏达成针对项目层面的合作意向。
就在11月6日早些时候，HippoJoy河马游戏在公众号宣布，HippoJoy战略投资INTINY互动影视业务最新项目，并将参与制作发行《完蛋》后的最新力作。
河马游戏还称，目前已在筹备新作《完蛋2！我被帅哥包围了！》（暂定名），河马游戏将合作参与制作发行。而河马游戏背后的紫天科技，在11月6日收盘价为55.81元/股，较前一个交易日上涨20%，目前有所回落，11月9日收盘价为52.22元/股，较前一个交易日下跌5.91%。
11月9日，中手游（CMGE）、河马游戏、奇树有鱼、小有内容正式官宣，中手游旗下国民级IP《仙剑奇侠传》系列将授权给INTINY工作室，共同打造互动影像产品，暂定名为《天呐！我被仙剑包围了！》。
百纳千成也吃到了这波流量的红利。据了解，钟晨瑶参演的电影《热搜》将于12月1日全国上映，百纳千成为该片的联合出品方之一；另外，百纳千成有一款真人互动游戏《隐藏真探》正在筹备，Bilibili游戏为独家代理发行方。10月30日-11月2日，百纳千成的股价分别上涨20.04%、13.06%、20.03%，目前有所回落，11月9日较前一个交易日下跌11.72%。
《完蛋》火起来之后，游戏从业者发现，爽文也可以做成真人互动游戏。“爽文短剧+互动游戏”能不能跑通？会不会是下一个游戏风口？
从各方行动来看，市场快速达成共识，短剧或者短剧游戏，瞬间挤满了玩家。这似乎是国内游戏市场上，为数不多的增量了。
但实际上，这条路上有很多难点。
从用户层面看，一方面，用户的新鲜劲是有有效期的，《完蛋》本就是“一次性”的体验，如果有第二个《完蛋》，很容易“知道套路就没意思了”；另一方面，《完蛋》火是因为足够“科幻”，不少玩家是抱着自嘲的心态去玩的，所以对游戏质量没有太高要求，但对于续作，用户可能会关注剧情之外的细节。
从团队配置来看，为什么在《隐形守护者》《底特律：变人》等真人互动游戏前作之后，市场没有形成风口？成林向「定焦」解释，因为大部分团队在拍摄作时，更多的是影视思维，看重剧情、画面、剧本和拍摄，而不是游戏思维，这让他们在分支路线的设计、单双结局的把控上不够成熟，《完蛋》有同样的不足。
更重要的是，“真人影视互动游戏”此前一直有个争论，那就是它到底算不算游戏——这种游戏的互动性不强，靠问答形式推进，没有规则、没有对抗、没有输赢。
整体来看，“爽文短剧+互动游戏”更适合小型内容创作型团队，而不适合传统游戏公司或流量打法型公司。
富山向「定焦」总结，厂商要想明白，自己到底期待的是什么样的收益。“如果团队自身成本比较低，期待的也不是破亿流水，那么不如从这种小的切口去试一试。但对于在主流市场竞争的游戏开发团队来讲，一夜爆红已经几乎已经不太可能，与其见到风口就下场，不如坚守自己原有的一亩三分地。”
*题图来源于完蛋官微。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成林、富山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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