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的历史上,有这么一句话,叫做“胡虏无百年之运”。
也就是说,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政权,没有哪个能够牛100年的。这并不是说他们100年后就会灭亡,而是说100年后就会分崩离析。
这是因为游牧民族由于生存环境比较恶劣,他们的部落领导人选举制度,实行的是兄终弟及制度。这种制度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等到兄弟几个人都当过部落领导人之后。到了第二代领导人的时候应该让谁去做啊?
你的父亲做过可汗,我的父亲也做过可汗,凭什么我不能做?
所以第二代人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发生同室操戈的现象。
比如汉朝时期强盛一时的匈奴帝国发生过五单于并立。最后,强盛一时的匈奴帝单于来到汉朝俯首称臣,标志着汉朝与匈奴百年的战争以汉朝的胜利而告终。
唐朝时期的太宗皇帝李世民,也是利用了突厥的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叔侄的矛盾,最后灭掉了草原上的东突厥帝国。
李世民剧照
但是,草原上曾经崛起过这么一个民族,第一次打破了百年魔咒,建立了一个长达200年的王朝,他就是契丹族。
这个民族的存在时间,基本上与北宋王朝是重合的。但是由于后来历朝历代把北宋王朝当成中原正统,所以在历史书上,很少提及这个王朝,存在感不高。
可是,在当时的东亚世界里头,北宋并不是天朝上国,真正的天朝上国是契丹人建立的大辽王朝。它号称自己继承了大唐王朝的正统,跟北宋是南北朝关系,这个说法也得到了当时东亚包括西夏、日本、高丽等各民族的承认。
北宋王朝跟它的关系,名义上是兄弟关系,但是每年北宋王朝都要给他输送三十万两白银的岁币。这到底谁的地位更高,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北宋王朝严格来说,都不算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在它之前,中原的农耕王朝一直都是东亚地区的核心,是大家仰慕的天朝上国。可是到它之后,这个地位就发生了变化,居然被草原游牧民族所建立的王朝给取代了。
那么,这个契丹族所建立的大辽王朝,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他们如今又在哪里呢?
幸运的契丹
契丹这个民族发源于今天东北的辽河平原。在古代,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农耕区,因为这个地方处于400毫米等降水量线的附近。既可以农耕,也可以游牧,更可以渔猎。
所以契丹民族严格来说,是一个游牧渔猎兼而有之的民族,而不是单纯的草原游牧民族,它跟后来清朝的女真民族是一模一样的。
北方蒙古草原的游牧民族看起来非常厉害,但是其实也非常脆弱,只要中原王朝足够强大,一场战争就把它给干掉了。比如唐朝的时候,就一战灭掉了东突厥帝国。
可是渔猎民族就不同,它的战斗力虽然不及游牧民族,但是它的韧性,却比游牧民族强大太多。大唐王朝搞了100年都没有搞定它。甚至为了防御契丹,还搞出了一个副作用——安禄山。
安禄山剧照
随着中原王朝的衰落,对于东北地区的掌控越来越力不从心,契丹就逐渐猥琐发育,成为了这一块的地头蛇。
但是由于这个地方物产比较贫瘠,没有足够的资源建立出一个高消耗的政权组织,所以一直处于游牧部落形态。虽然唐朝干不掉它,但它其实也拿唐朝没有什么办法。
唐末五代,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天骄一样的人物。他就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
我们要知道,建立一个政权的就必须要有官僚体系,官僚体系就必须要有读书人,读书人绝对不能是穷人,穷人那个时候是读不起书了。但是当时的东北就是一个穷地方,根本就养不起那么多的读书人。那自然就无法组建出一个政权。
耶律阿保机
但是唐朝末年,天下大乱,中原地区的大量读书人都往北边跑。耶律阿保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礼贤下士,逐渐获得了这些中原汉人的效忠。
有一个标志性事件,就是他居然在辽河平原建立了第一座城市龙城。
要知道,运营一座城市可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很多的人才。比如各部门行政管理员,警察城管,工匠商人,这些都是贫穷的游牧民族所无法提供的。
凭借这些中原汉人的帮助,耶律阿保机在草原上开国称帝,建立了大辽王朝,这也是一个世界奇观啊。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民族在没有拿下中原大地的情况下,能够建立王朝的,但他做到了。
但是这个王朝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那就是维持王朝运转的官僚系统,是靠着中原这边的人才输出。可是如果这中原这一边重新归于大一统,停止人才输出,那么他这个王朝就完了,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窗口并不多。
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死了之后,继位的是太宗耶律德光。这也是一代雄主,他抓住了中原大乱,天下无主的机会,积极干预中原这边的斗争。
他从石敬瑭的手上,拿到了至关重要的燕云16州。这个地方可是一个农耕区,拿到这个地方,不仅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人才输出,还能够获得稳定的财政收入。
石敬瑭
以前契丹在大草原上生活的时候,一场天灾人祸可能就会把一个帝国给毁灭掉,这就是游牧经济的脆弱性。但是农耕经济却比游牧经济稳定得多,再也不用担心一场暴风雪,就把帝国埋葬这种事情发生了。
首胜中原成上国
但是很快他们就面临着一个重大的挑战。我们前面说过,一旦中原统一,游牧民族的噩梦就来了,之前的秦汉爆锤匈奴,隋唐狂揍突厥,莫不如此。
在他们消化燕云16州这20年的时间里,中原这边也迅速完成了大一统,宋太祖赵匡胤成功建立了宋朝。
赵匡胤剧照
燕云16州是中原大一统王朝不可或缺的一块版图。可想而知,大宋王朝是一定会来收回的。但是,历史又一次眷顾了契丹人。
宋太祖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继承皇位的是他的弟弟宋太宗。
宋太宗这个人跟宋太祖不一样,宋太祖是马上得天下,身经百战。但是,宋太宗赵光义却是一个坡脚巨人,他擅长于内政治理,却不擅长于行军打仗。
可赵光义偏偏人菜瘾大,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带领全国军队消灭了五代十国的最后一个割据政权北汉,然后乘胜追击,准备收回燕云16州。
赵光义剧照
如果从基本面分析,当时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优势都是在宋朝这一边的。
经济方面我们就不用多说了,军事方面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刻板的印象,那就是契丹人的军事实力强于宋朝,但那是处于宋朝中后期的事情。
在前期,宋朝的军事实力其实是比契丹人更加强大的。当时宋朝的军队,是从五代十国尸山血海杀出来的骄兵悍将,绝对是身经百战,跟后来那些软脚虾是不一样的。
面对来者不善的宋太宗赵光义,当时契丹的贵族商量的可不是什么保卫燕云16州,而是如何退守草原。最后,还是当时的辽国皇帝力排众议,派遣名将耶律休哥率领3万骑兵,对阵宋朝30万精锐部队。
耶律休哥
宋太宗觉得三万对三十万,优势在我,根本没把耶律休哥看在眼里。这不能说他是轻敌,事实就是如此,耶律休哥是3万精锐,可宋朝那三十万也是精锐,并不是滥竽充数,真的很难想象耶律休哥能够翻出什么浪花。
耶律休哥也明白这一点,他决定剑走偏锋,率领三万人趁夜袭击。希望能够利用夜色的掩护,制造恐慌,速战速决。
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政策。恐慌这种东西,只会存在于普通士兵之间,精锐部队之所以称之为精锐部队,就是因为他们能够临阵不惧。
面对耶律休哥的袭击,宋朝的军队并没有退缩,契丹人的部队非但没有打出预想中的效果,反而陷入了胶着。眼看天就亮了,他们马上就要被包围了,有人送来了神助攻,他就是宋太宗赵光义。
赵光义剧照
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只要他把指挥枪交给手下,耶律休哥的人头就可以送到他的面前。
但他偏偏与手下争功,坚持要亲自指挥。可面对拼了命朝他冲过来的耶律休哥,他慌了。耶律休哥不怕死,赵光义却不敢冒这个风险,哪怕是万分之一也不行,我是皇帝,我的命金贵着呢。
就在决战的关键时刻,赵光义不知道从哪里抢来了一辆驴车,跑了。皇帝都没了,整个宋朝军队的阵型就发生了动摇,这一动摇可就让耶律休哥反败为胜,直接打穿了宋朝军阵。
这场战斗之后,宋朝这边其实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宋朝人的脊梁骨却被打断了。宋人的心气没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提主动进攻的事情了。谁要是再敢提,反对派就会拿这个借口出来反驳你。此后,战争的主动权都进入了辽国人的手里。
公元1004年,辽国萧太后带领大军南征,企图吞并宋朝统一天下。但是在宋朝这一边受到了层层的阻击,军队损失严重,一时之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此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
双方签订澶渊之盟,互为兄弟之国,宋朝每年进贡三十万两的岁币。但是由于宋朝军队内部的体制问题,导致宋朝的军队无法对外输出武力,只能够被动防守。
与之相反,辽国的军队却能够对外扩张,威胁到周边小国的安全,周边的小国纷纷抛弃了宋朝,拜了辽国的码头。
同生共死的宋辽
澶渊之盟之后,宋朝与辽国实际上进入了一种共生关系。宋朝虽然失去了东亚地区的主导权,但是由于辽国的存在,客观上充当了它的屏障,阻挡了北方蒙古高原游牧民族崛起对它的威胁。宋朝才能够有更多的精力去发展经济,创造了我们印象中的富裕。
但是澶渊之盟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承平日久,宋朝和辽国都出现了文恬武嬉的现象。
因为彼此之间最大的威胁都解除了,失去了进取的动力,就相继进入了分蛋糕的阶段。这就是所谓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辽国的衰落,导致契丹人无法再继续充当宋朝,阻碍北方游牧民族崛起的屏障。
我们都知道,宋朝的实际亡国之君是宋徽宗赵佶。这是一位奇葩的皇帝,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在宋朝灭亡的时候,昏招百出,丑态毕露,卑躬屈膝,丧权辱国。
宋徽宗赵佶
实际上,在与宋徽宗同时期,大辽的亡国之君天祚帝也是一丘之貉。天祚帝在面对女真人崛起的问题上,缺乏足够的战略清醒,依然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
结果是,各种奇葩操作丝毫不逊色于宋徽宗,硬生生把大辽江山给葬送了。
我们前面说过,澶渊之盟之后,宋朝和辽国基本上是共生关系,既然同生,自然就会共死。大辽灭亡两年之后,大宋也就跟着没了。
辽国灭亡的时候,有一个宗亲叫做耶律大石,他带领着契丹人全部跑到了今天的新疆地区,建立了一个西辽帝国,又为契丹人的王朝继续延续八十多年香火。
但是这个王朝在被蒙古人灭亡之后,契丹人就消失无踪了。只有一部分契丹人融入了汉民族,后来蒙古的第一任宰相耶律楚才就是一个汉化契丹人。
时至今日,只有在我国东北与俄罗斯交界处的一个叫做达斡尔的民族,还保留着大部分的契丹人的色彩,但他们也不能够算是纯种的契丹人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蒙古帝国和大元王朝相继灭亡之后,蒙古族却还依旧存在,可是契丹和女真,这两个来自东北的少数民族灭亡之后,满族和契丹族就不复存在了?真实的原因只有四个字,那就是民族融合。
契丹民族在入主中原之后,他们的大部分人口也就脱离了老祖宗的根据地,来到了燕云16州。哪怕国家灭亡之后,你也不要指望他们能够回到东北,去过老祖宗的苦日子。
女真人来了之后,也没对他们怎么样,反而收编他们进入皇协军。而蒙古人之所以还在,就是因为朱元璋当初把他们赶出去。
在汉人的农耕区,他们的生活习俗和文化都不适合这里的土壤,只能够逐渐被同化。
随着近代以来东北地区农耕地逐渐开发,苦心经营两百年把东北看做自留地,不许汉人进入的满清王朝,都难逃被同化的命运。这就是汉文化了不起的地方啊。